深夜十二點的公交基地,凝滯的黑暗里游弋著末班車的燈光。接鈔員胡朝暉攥著空布袋、一大串鑰匙串穿過停車場,不經(jīng)意間,這個44歲的漢子,已經(jīng)在這個停車場接了二十年的鈔。
每當末班車披著星輝歸港,胡朝暉的工作才真正拉開帷幕。鑰匙串在指尖翻飛,磨出老繭的手靈巧地拎出沉重的零錢箱,又替換進空的布袋,在鑰匙與錢箱叮當?shù)呐鲎猜暲,他似乎感受到城市?jīng)濟跳動的脈搏。
"老胡,家里熬了參湯。"駕駛員老張隔著車窗遞來保溫壺,壺身還留著發(fā)動機的余溫。這樣的場景在停車場不斷重現(xiàn),有時是半袋橘子,有時是幾塊桃酥。胡朝暉總說這是"賄賂",卻比誰都明白其中的情義--他早將每輛車的收班時間刻進生物鐘,寧可提前十分鐘在崗位上守候,也不讓駕駛員等候分毫。這份體貼讓人想起《論語》中"不患無位,患所以立"的深意,崗位或許卑微,但守時的承諾重若千鈞。
前些年大雪天,有趟車堵在路上三個鐘頭,胡朝暉愣是在雪地里跺著腳等到凌晨兩點,眉毛都結(jié)了冰碴子。車進場時他搓著手笑:"再晚來會兒,我這收錢的手可要凍成冰棍了。"
天光初亮時,早班司機們喝著豆?jié){進場,胡朝暉的工裝已經(jīng)掛在了更衣室。晨光掠過更衣室掛鉤時,那件反光背心的熒光條早已磨成灰白;在日復一日的金屬碰撞中,鑰匙棱角刮落的銅綠、錢箱鐵皮剝落的碎屑,早已沁入工作服的每寸纖維--這是金屬與歲月合謀,為守夜人烙下的無聲注腳,而那些被體溫焐熱的硬幣們都在致敬每個子夜到黎明的刻度間,游走著讓城市不熄火的守更人。